◎鄒敦怜
兒子回家吃飯，看到牆角那個箱子，突然問起：「這個還在呀！木箱裡到底裝什麼？我小時候就很想知道，沒想到至今還是沒答案。」他笑著說，語氣帶點調皮，像極了小時候的模樣。
我瞥了一眼牆角，最近努力整理屋子，原本被堆積物覆蓋的角落，一點一點的露出來，包括那個老舊木箱。
箱子是柚木材質，深棕色夾雜著墨綠紋理，灰撲撲的外表，這次整理時被我順手上了蠟油，陳舊的木質重新吸收了光澤，看起來更顯古樸典雅。長方體的箱子，八個邊角鑲著不知何種金屬的保護框，鏽斑無法拋光，依舊是黑褐的鐵鏽色。
木箱裡到底裝了什麼？我一時間竟有些恍神——回想起它成為擺設的那一天。那是剛結婚不久的年前大掃除，我們的新房幾乎沒什麼可打掃的，但發現巷口的大型家具回收區，有鄰居丟棄了兩個木箱子。我蹲下細看，箱子是長方形，有鎖，有鑰匙，鐵件滿是鏽，但還能轉開。兩個箱子都完好無缺，我們原本想全都搬回家，但想到新房的家具全是新的，舊箱子顯得突兀。那時年輕的我們，在堆得像小山的回收區徘徊許久，眼睛捨不得離開，最後折衷，只帶回一個。
拿回家打開一看，裡面乾乾淨淨的透著木頭香氣，稍微擦拭之後就擺在牆角，空空的大箱子先當成收納櫃。最先放進去的，是親朋好友送給新婚夫妻的杯碗瓢盆與各式禮物，一盒盒的整整齊齊擺進裡頭。一開始的兩人世界，偶爾還會打開箱子，把玩裡頭的物品，憧憬著未來：「等以後有了小孩，慶祝生日時，就用這套新的餐具，還有這些新的桌墊、桌巾……」
隨著兩人世界逐漸變成三人、四人之後，日子過得愈來愈匆忙，家裡的物品也愈來愈多。原本箱子上沒放雜物，還能經常掀開放入暫時不用的物品。後來箱子裡塞滿了東西，木箱上開始成為置物區，東西愈疊愈多，愈放愈雜。某日我清除了雜物，乾脆在上頭鋪了一塊厚舊的毯子，把它變成桌子。孩子在上面拼圖、畫圖、摺紙飛機，木箱的一側放置了書架，書架上又擺滿了書本和雜物……從那以後，箱子便再也沒被打開過。
「要不要打開來看看？」兒子笑著揚起手機讓我看：「我剛剛上網查詢，這箱子現在很值錢，價值五、六千元呢！」只是鎖早已鏽死，鑰匙也不見了，努力嘗試了好一會兒，還是打不開。「算了吧，就讓它這樣，當成時光膠囊好了。」我說。想著這麼多年都沒打開過，木箱裡應該沒有特別重要的東西。
時光悄悄地往前走，老木箱像一個熟睡的老人，靜坐在角落。一眨眼，我彷彿看到當年那個年輕的自己。我忘了，那時憧憬的未來，是否正是如今的模樣——知足、平靜，微笑咀嚼著淡淡的幸福。